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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文化不存在“海洋”?喜马拉雅艺术中的龙,蛇和水域动物

最后的古典人 CHARU 2021-11-30

《神台:龙》,19世纪,私人藏品


撰文:索朗旺青

图片来源:索朗旺青



喜马拉雅艺术中的动物


在喜马拉雅的艺术和文学传统中并不缺乏对于动物们的描绘。在言语和想象中人们努力让动物们接近自己:动物们常常是“人类想象”这一剧目的主角。喜马拉雅的艺术传统中,动物们或是人类生活的伴侣,转变为伦理的象征物;或是宗教神圣空间中传达意义的使者。他们既可以远居在我们无法企及的秘境,也需要在必要的时刻成为一种安慰,一种震慑,一种“我们”。


那么今天就让我们来聊聊龙,蛇(龙族)和水域动物。




“鱼儿聆听教法翻腾着身躯,龙族聆听教法遏制了身毒。”第四世红帽却扎益西(ཞྭ་དམར་ཆོས་གྲགས་ཡེ་ཤེས་;1453-1524)


藏文化不存在“海洋”?


【འབྲུག་སྦྲུལ་ཀླུ་;‘brug-sbrul-klu】【ཉ་སྲམ་རུས་སྦལ་;nya-srm-rus sbal】
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藏文化中的水域是一种封闭且概念化的存在。藏语中表示河流和湖泊的词汇分别是ཆུ་བོ་(chu bo)和མཚོ་(mtsho);其中前者流动(chu表示水),而后者稳固。
我们不能说藏文化不存在“海洋”(རྒྱ་མཚོ་【rgy mtsho】)这种更广阔的概念,只是这种概念现在成为了一种远古的语言记忆(不能再直面海洋)。而藏文化的后期发展中对于海洋这个概念的理解更多来源于南亚宗教中的“神圣海洋”(Holy ocean)的传统。

五体清文鉴》:龙词条
《西番译语》:蛇词条
《祥兽:龙》,20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Vol.1

龙,蛇和水域动物:

承载奇迹的海洋主宰


藏文中的龙称之为འབྲུག་(‘brug),而蛇称为སྦྲུལ་(sbrul),这两个词汇都是汉藏语的共有概念(自然崇拜和大蛇崇拜的结合)。
藏语中的龙与古汉语的“雷”相关,而藏语中的蛇则和古汉语的“虺”有联系。“龙”这个概念来源都与将一种自然现象具像化有关,与龙相伴的是轰轰雷鸣和变幻的天气状况(龙,雨水和农业的关系)。
龙常常含着或者手抓明珠(འོད་ཆར་མུ་ཏིག་),而夜明珠正是雷电的象征性来源。而从另一个角度看,夜明珠也是龙占据海洋珍宝的表现。而蛇常常被认为是龙的地面形态和极端化身(和南亚的龙族传统有关),所以在八中救难的绿度母形象中也将蛇作为一种重要的危害。

《救蛇难度母》,19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蛇难
一个经典的与龙相关的典故发生在1205年,在这一年藏巴甲热(གཙང་པ་རྒྱ་རས་;1161-1211)修建了竹寺(龙寺)。一般藏地的寺院修建史都包含两种神话:启示神话和印证神话(不一定都有);竹寺同时拥有这两种神话。
竹寺的启示神话是指藏巴甲热在此地看到母子三条神龙腾空而起,便决意在此地修建寺院。而竹寺的印证神话是指在修建寺院后,苍穹有阵阵龙吟,预示竹寺和此后的竹巴噶举永昌(由竹巴噶举主导的不丹文化也将龙作为重要的符号)。
《藏巴甲热》,18世纪,藏于Collection of Doris Wiener Gallery, New York City
背景处的神龙群起的祥瑞征兆
龙在喜马拉雅艺术作品中并不是一个常见的符号(或者说常常作为背景图像)。
除了之前在《鼠篇》和《大象狮子篇》中介绍过的白色瞻巴拉神(白财神)和长寿五姊妹中的施仁母(གཏལ་དཀར་འགྲོ་བཟང་མ་)分别骑着象征水域宝藏的东方神龙和象征地域特征的护畜神龙外;来源于南亚的宁玛派和格鲁派的重要护法神罗睺罗(Rahula;རཱ་ཧུ་ལ་)在展现世间化身时也常常骑着神龙。
《白色瞻巴拉》,18世纪,私人藏品
《施仁母》,19世纪,藏于Shechen Archives
在《鸟篇下》中我向大家说明了罗睺罗这一神灵形象的来源。

出于对于日月星辰的憎恨,罗睺罗召集了水界生物来对抗天空。在南亚  和部分喜马拉雅地区的民间故事中太阳和月亮被罗睺罗和水界生物轮番囚禁,日落月升,如此周而复始。
而在罗睺罗神的保护下,水界生物可以减少来自天界的侮辱和蔑视。在和本土信仰结合后,罗睺罗和藏区的水界灵怪们形成一个固定的搭配共同保护修法环境的圣洁(གཙང་མའི་གནས་སྲུང་བ་)。

《罗睺罗》,18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坐骑:海域之主神龙)
除了龙和蛇,还有一种水生生物(神灵)因其来源的多元性和形态的模糊感而受到人们的格外关注,这就是ཀླུ་(klu;本土的传统称之为“鲁”,而在佛教传统中称为“龙族”)。
《本土”鲁“的原始形象》,甘肃卓尼地区
本土传统的鲁(鲁神)被认为是地下世界(地穴和水域)的管控者,它和天界的拉或聂(ལྷ་或者གཉན་)和人间的赞(བཙན་)合称三届(སྲིད་པ་གནས་གསུམ་)神灵的代表。
在本土信仰的经典《十万白鲁经》(ཀླུ་འབུམ་དཀར་པོ་)中就将地下世界的鲁作为维持世界运行的重要力量,而鲁对于世界秩序的维持表现在它们对于清洁和疾病的控制(这一点可以在人们对于鲁的祭祀方式上表现出来)。
然而在大部分的藏文史料中都将鲁作为远古世界的某个族群,它们所占据的第三时段(གསུམ་པ་ཀླུ་དབང་དུས་རབས་;或者是འཕྱེ་བོ་ཀླུ་ཡི་དུས་རབས་【匍匐者鲁的时代】)被认为是吐蕃王朝之前的藏区十二时代(མངའ་མཛད་བཅུ་གཉིས་)之一。
 根据藏文史料:
那时人们经常会受到地震、岩石坍塌、水涝、泥石流、“策与吞巴”(ཚིག་དང་ཐན་པ་;“策”指因干旱植被无法生长,“吞巴”总指一切干旱的灾害。)的危害。由于人们无法理解这些自然灾害的本质,便开始认为这个世界存在利己的神灵与害己的鬼怪。久而久之人们便开始进行一些类似敬祀天神,驱逐魔鬼的仪式。此时的人们一般都居住在像湖、池沼、江河的岸边;如果人或家畜得病,他们便会在居住地旁的水域进行对于鲁的供奉,来寻求福祉。

最右侧是“鲁”的人格化和脚下的象征物:蛇,17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藏文文献中几个关于鲁的重要信息:蓝色-珍宝-蛇类-海洋之主
一种可能的情况是后世的文献将当时所盛行的“水祭”(ཆུ་གཏོར་)和存在的人群结合在了一起,这种现象并不是罕见的社会标识行为。我们现在更多是保留了对于地下神灵的记忆,而淡忘了这一仪式或者神灵体系出现的那一瞬间。
我们现在所能看到的鲁形象其实是和南亚的龙族(naga;ནཱ་ག་;蛇身人首)集合在了一起。
《龙女》,南亚化的“鲁”,17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八大龙族王》,19世纪,藏于Shechen Archives)
南亚的龙族(naga)是南亚大蛇信仰(古蛇信仰)的一种具体的表现形式,而这种古蛇信仰通常都和对于水域的崇拜相关(例如南美洲的蛇信仰)。
在南亚的传统中同样是将龙族作为一个独立的族群;它们通常强调兄妹之间的关系,并和其死敌金鹏鸟(详情见《鸟篇上》)拥有一个共同的祖源:卡德鲁(Kadru)。
值得一提的是原先南亚传统的三大龙王在佛教世界中变成了八大龙王。他们分别是广财龙王(ནོར་རྒྱས་);莲花龙王(པད་མ་);力游龙王(སྟོབས་རྒྱ་);安止龙王(འཇོག་པོ་);大莲花龙王(པད་མ་ཆེན་པོ་);护贝龙王(དུང་སྐྱོང་);具种龙王(རིགས་ལྡན་);无边龙王(མཐའ་ཡས་)。
在藏文世界中一般将这些龙王作为海底世界的主宰(力量主宰,智慧主宰,财富主宰),是“众蛇”(སྦྲུལ་གྱི་རྒྱལ་པོ་;海底世界的代表)的王。

这些身有毒气(རླུངས་དུག་)的生物在教法的驯服下常常出现在佛教神灵的神圣空间中(常常被分为五种与密教五佛坛城一致的颜色:白-黄-红-绿-黑;且颜色和方位对应),供奉珍宝并维护密教曼陀罗的洁净。  
《黑色大鹏鸟》,18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大鹏鸟嘴里咬着的毒蛇
《金刚手菩萨坛城》,15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主神周边的八大龙王
因为龙族在佛教文化中的独特地位,所以在喜马拉雅的艺术形象中常常有许多与龙族相关的典故。
首先是Nageshvara Raja Buddha(སངས་རྒྱས་ཀླུ་དབང་མཆོག་རྒྱལ་པོ་;龙王主佛)。这个位列35位供养佛之一的佛祖是格鲁派重要的冥想对象。人们相信他可以消除污垢与龙族造成的疾病(类似于《狮子和大象篇》中的狮子吼观音),并在适当的时候为民众带来被龙族和龙控制的雨水。
经文中的龙王主佛的崇拜和民间仪式中龙王崇拜在宗喀巴的诠释下逐渐合一,并一直影响着甘丹颇章政权(1642-1959)的政治生活(布达拉宫背后的龙王主佛庙常常是讨论政权的农业生产和自然灾害的地方)。

而和龙王主佛形象类似的是公元2世纪的佛教哲学家Nagarjuna(ཀླུ་སྒྲུབ་;龙树)。因为在龙族那里获得了不存于人间的经典《般若波罗蜜多经》(ཤེས་རབ་ཀྱི་ཕ་རོལ་ཏུ་ཕྱིན་པའི་མདོ་)而获得了龙族和世人的崇敬(众龙族盘踞在背后)。需要注意的是关于龙树从龙族处获得什么经典,藏传与汉传有差异(汉传佛教为《华严经》)。
后世的藏区佛教传统中都将龙树大师作为佛教伏藏(གཏེར་ལེན་)的一个重要起源和榜样。除了上述两位神灵背后的龙族;一般的凶神都会将龙族或者是蛇类作为自身重要的装饰品(手镯,脚链或者皮带)。
这种装饰在藏文中称之为ཀླུ་རྒྱན་(龙族饰),它们象征着凶神们对于一切毒物的压制与不可遏制的愤怒。

《龙王主佛》,19世纪,私人藏品
《龙树》,15世纪,藏于John and Berthe Ford
《龙族饰》,19世纪,藏于Shechen Archives
除去上述那些在哲学背景上与龙族具有联系的神灵,下面两位神灵直接与龙族有关(它们一般就是龙族的一员)。

首先是四大天王之一的守西牛货州(ནུབ་བ་གླང་སྤྱོད་)的广目天王(Virupaksha;སྤྱན་མི་བཟང་)。广目天王不能摒弃属于自身龙族的特征:身有剧毒;且这种毒物常常通过眼睛向外渗透,所以称它为སྤྱན་མི་བཟང་(目不善)。而另一个称呼广目天王的名词是སྤྱན་མི་གཟིགས་(目不视)。
这个词汇既包含了眼睛有剧毒不要直视的意思,也包含了天王观察世间万物的意思(སྤྱན་མི་གཟིགས་པ་མེད་【无目光不视之物】的缩写)。
而另一个属于龙族的神灵是文殊菩萨教法系统的Nagaraksha(ཀླུ་སྲིན་པོ་或ནཱ་ག་རཱཀྵ་;龙族罗刹)。
对于龙族罗刹的信仰可以追溯到阿底峡时期,在最早的时候这个神灵一直被安排为一些重要寺院或宗教活动场所的守护者;比如在作为大昭寺的护法时,龙族罗刹负责大昭寺的水域(传说这座寺院建造在湖泊上)。一般在龙族罗刹的上方都会有两个最主要的龙族精神导师:龙王主佛和狮子吼观音(或者用日月替代)。
  
《广目天王》,17世纪藏于Shelley and Donald Rubin
广目天王手中的长蛇
《龙族罗刹》,19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龙族罗刹所压制的生物:青蛙,鱼,老鼠和蝎子等
龙王主佛【左】和狮子吼观音【右】

Vol.2鱼类,龟鳖类,蛙类,水獭
《西番译语》:鱼词条

《五体清文鉴》:青蛙词条

《五体清文鉴》:乌龟词条


在其他水生动物中,鱼可能是喜马拉雅艺术史中最常见的形象了。藏语称鱼为ཉ་(nya),原始汉藏语为*ngyaɣ或*ŋyɑ;原始藏缅语为*s-ŋya或*ngya。
鱼(尤其是金鱼【གསེར་ཉ་】)常常成双出现,并带来象征洁净和智慧的珍珠(མུ་ཏིག་)。
在《佛本生经》(སྐྱེས་རབས་)中菩萨转生为鱼并一直保护着其他的同类。由于干旱和鸟兽的食用,湖泊中的鱼儿日渐减少。那条菩萨转世成的鱼常常向天神祈祷,希望可以通过牺牲自己而让湖泊中的鱼儿们自在而乐。
天神目睹了菩萨的善心;为了帮助菩萨,天神带来了暴雨并赶走了鸟兽们。
美德的回馈常常在不经意间显现出来,看那湖泊中翻腾的鱼儿,不就是在感谢来自天神的祝福吗?

《佛本生经:15》,19世纪,藏于Zanabazar Museum of Fine Arts
鱼所代表的符号意义在南亚的各种文本中流通着,仅仅在84位大成就者中就有三位与鱼儿相关。

首先是喜欢捡食鱼内脏(鱼儿内聚毒物和污垢的器官)的鲁以巴(Luipa;ལཱུ་ཡི་པ་)。这位国王的次子,为了避免继承自己并不喜欢的王位,竟连夜逃离了王国(佛陀的故事情节)。在土堆和尸林中鲁以巴整日修行度日。

后来在化身为买酒女的空行母(在许多经典的情节中空行母常常幻化为买酒女和老妇人)的指点下证悟了殊胜的成就(以食用鱼内脏来克服分别心)。

《鲁以巴》,19世纪,私人藏品

第二位与鱼相关的成就者是渔夫米纳巴(Minapa;མཱི་ན་པ་)。

在种种机缘下,米纳巴被巨鱼吞入腹中。在鱼腹中米纳巴偷听到了天神在水宫所宣讲的教法并在后面获得了来自天神的灌顶。在经过十二年后,那天巨鱼终于被人间的渔夫所捕杀。当它们剖开鱼腹时惊讶地发现十二年前被吞食的同伴米纳巴居然在鱼腹中安然无恙。获救的米纳巴在鱼腹上起舞并飞向天空,证得了菩萨道。

《米纳巴》,19世纪,藏于Shechen Archives
作为藏传佛教噶举派(བཀའ་རྒྱུད་)的祖师,帝洛巴(Tilopa;ཏི་ལོ་པ་)的手中常常拿着一条鱼。
作为一名榨芝麻油工人,帝洛巴在坟墓修行整整十二年(“十二”所具有的佛教特殊含义)。帝洛巴被认为是“大手印”(ཕྱག་རྒྱ་ཆེན་པོ་)教法在人间最早的传播者,他的弟子那若巴(Naropa;ནཱ་རོ་པ་)是藏地佛教大师马尔巴(མར་པ་ལོ་རྩཱ་བ་)的老师。】手持鱼类或食用鱼类常常被认为是帝洛巴拥有避免众生陷入轮回之苦的表现。
《帝洛巴》,18世纪,私人藏品
帝洛巴手中的鱼
除了佛教传统,在早期的南亚传统中鱼和龟都是主神毗湿奴(Vishnu)的十大化身之一。

最初毗湿奴化身为巨鱼Matsya并在原始大洪水中保护人类的始祖们(联想闪含神话中的创世大洪水);而在毗湿奴作为巨龟Kurma时,它帮助众神搅拌乳海(འོ་མཚོ་)以获得永生的甘露。

在这场搅拌乳海的行为中出现了许多南亚后期文化背景中重要的事物,如作为湿婆的头饰的日月,作为众神药神的神医和作为生命之树的如意树等。一般印欧神话学家都将这个搅拌乳海的宗教神话作为南亚宗教史中扩充神话谱系的开始。
《Matsya》,1965年,私人藏品
《Kurma》,20世纪,私人藏品【注意画面下方的巨龟】
《kurmasana》,一种根据巨龟演变出的瑜伽修行法
藏语中称龟鳖类为རུལ་སྦལ་(rul sbal),而将蛙类称之为སྦལ་པ་(sbal pa),两者的名称都在强调它们与洞穴的关系。因为水域在藏文化的概念中也指地下世界,所以也将龟鳖类和蛙类归入水域生物。
龟鳖类和蛙类在本土宗教中都是重要的精灵。在本土宗教中常常使用蛙类来动物化一些宗教人士(尤其是祭祀和历算系统),因为蛙类熟知天地间的种种变化。

十二世纪上半叶由日本佛教人士(高山寺僧侣)的绘画作品《鸟兽人物戏画》中也会将青蛙作为主佛的象征。
但是在这样的白描和男绘(大家熟知的浮世绘一般称为“女绘”)的艺术作品中动物化的宗教人士常常是被讥讽和嘲笑的对象(宗教人士日渐奢靡的生活作风和日常宗教生活中的种种荒诞)。

《蛙类化的宗教人士》,19世纪,四川藏区的古历算书
《鸟兽人物戏画》,12世纪,猴子和尚拜见青蛙佛
而在喜马拉雅最重要的天文图像《宇宙轮》(སྲིད་པ་འཁོར་ལོ་)中就由龟鳖类(后期佛教系统将其视为文殊菩萨的化身)来象征本土宗教中的宇宙之王(སྲིད་པའི་རྒྱལ་པོ་)。宇宙之王手握宇宙之轮,而在轮中包含了天文历算所需要的各种基本组合,人们利用这些组合来推测星象变化并分辨祸福。
《宇宙轮》,19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在喜马拉雅地区的天文历算中人们相信物体是由原子(ཕྲ་རྡུལ་)构成,而使原子在物体中起作用的是元素(འབྱུང་བ་)。
元素不同的作用使它们主体上分为四大类——土水火风(ས་ཆུ་མེ་རླུང་)。土元素使万物形成,水元素使能量聚集于一处,火元素使万物得到成果,而风元素促使万物的生长。各元素之间总体来说是和谐的,并顺着一种自然的规律发展。但元素之间也会出现消极反映,并倒着规律发展,在这种情况下物体便会灭亡。
人们认为所有的时间段(年月日时分等)内都存在着不同的神鬼(ལྷ་ཀླུ་ས་བདག་),他们不会被世人所看到。但如果有人直接破坏了他们的行动,那他们就会降灾于这个人。所以,人们需要通过历算卜卦来算出他们在某一时间内处于何地,如何行动,以免与他们相遇。
而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福祸大事有四类:


01 人们通过计算自己出生时间的元素活动规律来大致测定个人一生吉凶大小和吉凶的缘由,这种卦算被称为“世代业卦”(ཚེ་རབས་ལས་རྩིས་)

02  通过计算一年的元素与自我元素的相符度来测定自己这一年的吉凶,这种卦算被称为“年运卦”(ཀེགས་རྩིས་)。

03  通过计算男女双方命身和权运等的元素是互补还是互斥,来看可否可以结婚,这种卦算被称为“婚姻卦”(གཉེན་གྱི་རྩིས་)。

04  通过计算死者元素与死亡时间元素的联系来测定死者的吉凶,这种卦算被称为“死卦”(གཤིན་རྩིས་)。

《宇宙轮》,18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图像中的宇宙之王和轮子
而在佛教系统中蛙类和龟鳖类除了作为一部分神灵所压制的生灵外,单独出现的并不多。在喜金刚(ཀྱེ་རྡོ་རྗེ་)的传承中有一位黄色侍烟女(Vetail;དུད་སོལ་མ་)手中就握着一只乌龟。
《喜金刚传承》,18世纪,私人藏品
黄色侍烟女
而作为拉萨城最核心护法神的白拉姆(Shri Lakshmi;དཔལ་ལྷ་མོ་)本身来自于吉祥天母传统(静像化身)。在17世纪藏区城镇文化和世俗文化兴起的背景下,拉萨城产生了许多关于白拉姆的故事。
其中在“一母仨女”的故事中白拉姆的一个女儿就呈现出了青蛙脸(来自于母亲的诅咒)。 在拉萨民间谚语中常常将面部丑陋但内心善良的妇女称之为蛙脸女。

《白拉姆》,18世纪,藏于Museum der Kulturen,Basel
《蛙脸吉祥天母》,20世纪
藏语中称水獭为ཆུ་སྲམ་(chu sram),旱獭为བྲག་སྲམ་(brag sram);藏区的旱獭被称为喜马拉雅旱獭(鼠疫传播的主要宿主)。在本土宗教的寺院—曼日寺(སྨན་རི་དགོན་པོ་)就有一位护法神就骑着一头水獭。
曼日寺是由苯教重要的宗教大师曼日喜绕坚赞(སྨན་རི་ཤེས་རབ་རྒྱལ་མཚན་;1356-1415)于1405年建立,这里逐渐成为苯教后期发展的圣地。
 “满头是向上流动的橙色头发;左手握着斧头,右手握住权杖。
他骑着灰色的水獭,周围被黑烟包围,让我们向妖主强巴扎果祈祷”,妖主强巴扎果(མི་དུད་བྱམས་པ་དྲག་མགོ་)是由曼日喜饶坚赞驯服的四位护法神之一;骑着水獭的他甚至成为了众多草场的保护者。
拉达克的喜马拉雅旱獭
《曼日寺的四位护法》,19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骑着水獭的妖主强巴扎果

Vol.3摩羯和三胜兽
虚构的生灵更可以表现人们对于动物在某些文本背景的看法,人们常常使用真实存在的动物形象并在创造新形象的过程中表露出特殊的符号意义,摩羯和三胜兽就是如此。
摩羯(Makara;ཆུ་སྲིན་)概念来源于南亚传统,被认为是鳄鱼和其他生物结合的产物。摩羯常常作为南亚水神的坐骑。而在喜马拉雅的传统中摩羯是维护密教神秘空间(坛城和天象【十二宫的第十宫】)和公共空间(寺院)的生物,所以在藏区的许多寺院屋檐上都有摩羯吐宝的形象。
《摩羯装饰》,18世纪,藏于布达拉宫
《摩羯头的吉祥天女侍从》,19世纪,藏于Zanabazar Museum of Fine Arts
三胜兽(མི་མཐུན་གཡུལ་རྒྱལ་གསུམ་)组合就更有力地说明了人们对于动物形象的改造行为。这三种生灵分别是由狮子和大鹏鸟杂交而成;鱼和水獭杂交而成;摩羯和贝壳海怪杂交而成;需要注意的是所有相互杂交的生物在本质上都是天敌。

许多佛教大师如阿底峡和萨迦班智达都会使用三胜兽来说明佛教中关于对立和共存的哲学思想。杂交之物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他们也不能在否定自我的情况下去实践什么传统。他们只要在那里,就那样静静的存在着,就在一瞬间消除了世间由于种种对立而产生的心毒。
我们从动物身上看到的永远都是人类的诡状殊形!


《鱼和水獭的杂交之物》
《狮子和大鹏鸟的杂交之物》
《摩羯和贝壳海怪的杂交之物》【20世纪,藏于Rubin Museum of Art】
作者介绍

索朗旺⻘ 独⽴撰稿⼈、研究助理、⻘年美术评论家
现就读于伦敦⼤学亚⾮学院历史和哲学学院,本科就读于中国⼈⺠⼤学历史学院,史哲双修。⻓期主持⼈⺠⼤学藏史研读班并在微博与公众号发表⽂章。⾃幼喜爱⽂史,⻓期坚持研读原始资料,学习了古希腊⽂、拉丁⽂、古希伯来语、 ⻄夏语、梵语,满语、蒙语和古藏⽂(作为学术研究性语⾔)。2017年,参加联合国教科⽂在俄罗斯组织的“关于史诗与⺠族-雅库特”专题会议。2018年,获得“⻘年美术评论家”称号,代表作品有《图像,⼀种⽣存修辞术——古典图像和城市图像分析》。2019年,参与了国家级项⽬——《⻄藏历史地图集》 译注的 《藏史纲要》全四册已定稿;曾参与《藏⽂辞海》的编写,并担任常务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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